你印象中的传奇时装秀场皆出自他手
进入工作室后最先映入眼帘的, 是如走廊般狭长的空间。中间的长餐桌上摆放着 Russo 收集的各式工艺作品, 右墙上则是其三十年来所制作的秀场集锦多媒体墙, 配合环绕声场循环播放。
Russo 造出了世界上最美妙的一些“盒子”。我甚至敢说,Villa Eugénie是世界上最好的时装秀场制作公司。它的创始人 Russo 为许多才华横溢的时尚设计师打造了向世界展示作品的空间,并将之完善为一门艺术。Russo 打造了无数创意表达、商业效益与奇观的交织的空间,几十年来的履历足以证明他是当之无愧的时尚秀场制作大师。
Russo 负责的工作在幕后,但我也曾在一些特殊时刻目睹他来到台前。在巴黎一场用电动步道传送模特的 Dior 男装秀上,他纵身制止了一位在直播将要开始时晃上T台的疯狂看客。在一场 YouTube 首日播放量高达 2,500 万的 Boss 迪拜时装秀上,他就像一位和蔼可亲的将领,站在沙丘上的外星风格方尖碑前向模特、体育明星和网红发号施令。
我清晰地记得 Moncler 在世界各地的史诗级秀场,还有Hermès、Givenchy、Alyx、Miu Miu 等品牌的秀场。毕竟,从他第一次制作秀场(1991 年的Dries Van Noten)到现在,Russo和设计师共同打造了逾千场时装秀:“估计有 1,200 或 1,300 场。我以前还会计数,后来就数不过来了。况且这也就是个数字。”
Villa Eugénie 创意总监 Etienne Russo 跨坐于来自比利时设计师 Arno Declercq 创作的木椅上。
当然,我所亲历过的、Russo 出品的秀场中,Karl Lagerfeld 在世时 1999 年到 2019 年的 CHANEL 秀场无疑最令人印象深刻。他参与了其中每一场秀的制作,但对此非常谦逊,并挑起胸前的一串项链打了个比方:“要知道,我在 CHANEL 只是链上的一环。它像是一架夺目而美丽的机器,每个人在其中各司其职。至于 Karl,他在书写自己的遗产。能够每年与他会面 8 次甚至 12 次是我的幸运,我不会将任何功劳归于自己。他从不回头看,这一点总能给我带来鼓舞。他有着异于常人的能量,不仅决定重塑自己的外貌,可能还延长了数年寿命。”
Russo 接着说道:“还记得有次彩排时我和他坐在一起——那是 2009 年的一场秀,我们把整个空间变成了一座农场——他看着我说道:‘所以下一季我们要做什么呢?一座冰山?’我当时以为他在开玩笑,但他后来真的这么做了。”Russo 所说的这场秀是 2010 秋冬系列。这是我观看的第一场 CHANEL 秀,也是我毕生难忘的秀场。当然,我也不会忘记之后的瀑布、火箭、机场和超市,不会忘记 Lagerfeld 用无穷想象构筑的、Russo 协助实现的 CHANEL 世界。
CHANEL 2010/11秋冬成衣系列发布会,巴黎大皇宫中央被一座重达265吨高28英尺的冰山占据。发布会过程中,为了保持冰山造型,室内温度维持在零下四度。
CHANEL 2014/15秋冬成衣系列发布会现场
“但我真的不能将功劳据为己有,”Russo 再次强调,“负责装潢工作的 Stefan Lubrina 一直在和他们合作。就像我说的那样,大家都各司其职,有所贡献。CHANEL 的优点在于,一旦展开合作,他们就会给予你全然的信任。这是一间美丽而富于文化底蕴的时装屋,所有为他们工作的人都很自豪。在我看来,这种信任比任何形式的压力都要有推动力:它会让你变得更好,告诉自己‘我不能失败’。每次与他们合作时,我都希望成为更好的自己。”
无论如何,时尚关乎表象的塑造。可 Russo 是一个极其坦诚的人,他之所以擅长塑造表象,或许正是因为他执迷于理解现实——即便有时现实令人感到不安。他对装点办公室的 Pierre Cardin 家具和古董摆件只字不提,也没有谈论 120 人的公司规模,或是这处地区总部新空间。反而,他将我的注意力引向了历年秀场制作经历中最具挑战性的两个时刻。
“那是我制作的第一场秀。”Russo 回忆道。那是 1991 年,设计师 Dries Van Noten 邀请 Russo 来制作自己在巴黎的第一场时装秀,秀场位于 St.James Albany 酒店地下室。与 Van Noten 自然、梦幻、布满植物元素的审美风格相衬,Russo 铺设了一条由真草皮覆盖的秀场。然而,当他第二天早上来到秀场时,绿草早已枯萎,有些草皮已经褪成了棕色。他立刻安排人力用绿色颜料喷刷草地。“走秀开始前20分钟,我把自己反锁在了卫生间里,焦虑到无法行动。Dries 在外面到处喊我名字,可我还是动弹不得,被失败的恐惧所钳制。那是我在巴黎做的第一场秀,万万不该出错。”当第一位模特走上T台时,Russo 终于走了出来。“通过那次经历,我发现人可以实现一切自己必须实现的事情。现在 30 年过去了,我们还在合作。”
Dries Van Noten 在巴黎举办的第一场发布会,1992 春夏男装系列。
那第一次危机时刻本质上是新手在为并未发生的灾难感到焦虑(因为没有人注意到草地,油漆也没有染到模特的鞋子上)。事实上,时装秀很少出现大问题,出现问题通常是因为天气——一个谁也无法控制的小插曲。不过,Russo 提到的第二个时刻确实是一次失误,而且就发生在 2024 年 1 月的米兰,是一个品牌的首秀。出于尊重,他恳请我在文章中隐去品牌名。当时我也在场,起初一切都很顺利:约30名模特身着各自的造型站在一个巨大的三层舞台前,有灯光秀,有节奏感十足的音乐。静态展示的形式让人想起 Russo 在 10 年代与 Moncler 合作过的一些秀场。一切本都按部就班,直到巨幅帷幕突然下降,卡在了半空中。观众和模特们都在原地继续等待,原计划中的 10 分钟展示变成了 30 分钟的漫长炼狱。最后,帷幕慢慢落下,我们只好困惑地涌向出口。
Russo 解释道,帷幕不仅提前降下了,而且半道卡住了。“原本是一个人为失误,后来又成了一个技术问题。而我不能指责任何人,必须承担全部责任。我必须自省:‘瞧瞧,你积累了 30 年的经验,但这次只得了 0 分。你失败了。’”在指导团队筹备、排练和呈现秀场时,他觉得自己有时像一位足球经理(他支持的球队是国际米兰)。“如果一支队伍输了,这终究是经理的错,因为他没能指导球队采用赢得比赛的策略。那天的我就像是球队在世界杯决赛最后一刻输掉比赛的经理。过去的数个月中,我一直在反思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才刚刚重拾信心。那场秀结束后,客户给我打了电话,他非常和善,说‘别担心,我们又没有死伤’。他的心态真的很好,但这也无法改变事实。”Russo 经常会对员工说一句话:“如果看透了魔术, 魔法就失去了魔力。”魔术这次没能奏效,但这只会让他坚定决心,带来比过往更令人赞叹的魔法。
Dior 2022 秋冬男装系列秀场设置在重建的亚历山大三世桥上,由电影制作公司 Studi di Cinecittà 背后众多电影布景的雕塑师完成重建。
Dior 2023 春夏男装系列发布会,Kim Jones 将 Christian Dior 在诺曼底的家乡 Granville 郊外的郁郁葱葱的乡村景色与后印象派画家 Duncan Grant 的遗产联系了起来。
与布景设计师 Es Delvin 合作,Dior 2022 春夏男装系列秀场中粉红色的花园与尘土飞扬的大峡谷和德克萨斯州的仙人掌景观拟合成一个迷幻的场景。
Miu Miu 2022 秋冬系列发布会,Miuccia Prada 与艺术家 Nathalie Djurberg 和 Hans Berg 的合作,将秀场座位变作复古太阳椅。
Miu Miu 2023 春夏系列以中国艺术家李爽视频装置为背景——风力涡轮机、钟表、流星雨以及一只吞噬红色行星的鲨鱼与 Miu Miu 成衣共同构成奇妙的氛围。
Berluti 2020 秋冬系列,花朵与大理石楼梯烛台构筑出古典主义浪漫氛围与 Berluti成衣气质交融。
CHANEL 2019/20 高级手工坊系列秀场设计成为一个放大版本康朋街 31 号,模特穿行于传奇镜梯和寓所。
Kenzo 2018 春夏成衣系列 “Memento n°2,Russo 与 Humberto Leon 和 Carol Lim 将传统的日本神乐舞蹈表演与时装发布相结合。
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 Russo 本就在人群中脱颖而出,何况他的造型则更引人注目;他通常穿着巨型黑靴,身着廓形流畅的黑色装束发型总有亮点(目前是编发)。这种只听从个人意愿、与众不同的造型,以及获得成功的决心,都与他的早年经历相关。
他的法文名与意大利姓氏来自父母双方,他们在二战后离开西西里岛,定居于比利时乡村。回忆起童年时光,Russo 坦言:“我是意大利人,还戴眼镜,所以根本不受待见,经常被欺负。其他孩子会说,‘通心粉,滚回老家吧’。他们说我的眼镜是玻璃瓶,镜片厚到在淋浴时抽烟也不会把烟淋湿!我没法融入霸凌我的那群人,当然了,他们本来就不会接纳我。我的父母还是非常想念他们不得不离开的西西里,保留了以前的生活方式,所以我也认同自己是意大利人。长大一些后,我去了意大利。在 Riccione 的一家俱乐部里,一位和我聊天的女孩对我说:“哇,作为一个异乡人,你的意大利语说得真不错。”我在那一刻感到很迷茫,似乎自己既不够比利时,也不够意大利,那我究竟是谁?这种因缺失归属感而产生的痛苦一直尾随着我,直到我学会了接纳和拥抱。我开始告诉自己不要在意这些问题。人们可以爱我,也可以离开我,但我就是我。”
上世纪 70 年代初, Russo 选择提前离开学校——“我总是被卷进打架斗殴事件”——并告诉母亲自己想在厨房工作。他曾经在 Charleroi 的一家餐厅打工,每天给 150kg 土豆削皮,学习厨艺。“意大利面哪怕只是多煮了一分钟,都会被扔掉。这一切教会了我精确严谨的重要性。”他还在一家主打披萨和牛排的餐厅工作过一段时间,不仅得到了店主的信任、获得了分红,店主还鼓励他自己去开设新分店。“可以预见的是,我能够挣足买车的钱,或许还能买房,过上不错的日子。但我问自己:‘你想成为那样的人吗?’我发现自己不想成为那样的人。”Russo 决定动身前往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事实证明,那正是绝佳的时机。
来到布鲁塞尔的 Russo 继续在餐厅工作,不过他的身高和气场派上了用场。“有人告诉我‘你应该去做模特’。我当时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 Russo 还是接受了模特选角人的邀请,出现在了那场拍摄的背景中。“我在现场看到了发型师、化妆师、摄影师、灯光、造型构成的整个世界:这个世界突然就展现在了我的眼前。我心想‘哇,不错,我喜欢这个,这适合我。’”Russo 永远地告别了厨房,他开始尝试模特工作,同时也在酒吧打工,为派对打响招牌。他去日本旅居过一段时间,这段经历深刻地影响了他的观念和自我意识。他在上世纪 80 年代中期回到比利时,恰逢安特卫普六君子崭露头角之时——而 Russo 发现自己来到了这个时尚圈的中心地带。
“我开始为 Walter Van Beirendonck 做模特,他会用一件夹克来支付我的报酬。接着,我开始跟着设计师们一起做巡回展示。我既当模特,又会把卡车开去佛罗伦萨,还会在彼提宫做搭建。”Russo 和年轻的 Dries Van Noten 尤其要好,后者发现了他对设计的热情。“因为我喜欢讨论服装,研究它们的制作方法和面料质地。这也是他让我帮忙销售时装系列的原因。”
Etienne Russo 与 Dries van Noten 在佛罗伦萨合影 ,当时他们正在准备 Dries van Noten 1996春夏男装系列发布。
受益于良好的时机,Russo 从模特转型为销售,在迅速蹿红的设计师群体内工作。Van Noten 将他送去东京和纽约开设展厅,他由此学会了视觉营销、统筹人群和策划活动。1990 年,Van Noten 首次受邀参加巴黎时装周展示。尽管遇到了草地事件,Russo 此前积累的经验都将他引到了属于他的道路上:时装秀场制作。最初的几年里,Russo“完全凭直觉行事,几乎没有规划或架构”。除了 Van Noten,他还为其他来自比利时的设计师们制作秀场,包括 Angelo Figus、Olivier Theyskens 和 AF Vandevost。直到 1995 年,Russo 一直都是独行侠,甚至没有成立自己的公司。“所以我得交 70% 的税。但我就想那样做。”Russo 表示自己在独自工作的早年间学到了很多,但又补充道:“凡事都有代价!我从没遇到过免费的课堂。”最终,他将个人业务整合分类,成立了一家公司,公司名 Villa Eugénie 就是第一座办公楼的名字。
在2000年代初,Etienne Russo与比利时设计师Maison Martin Margiela 合作了一系列发布会。
在 1999 年 7 月,Russo 受邀参加了一场 CHANEL 春夏时装秀。这间时装屋在不久后的 11 月又请他前去面试。“光是 CHANEL 知道我的存在就已经是我未曾奢望过的事。”他带着存放在 VHS 磁带上的作品集走进 CHANEL 总部,面试进行得很顺利。“事后,我站在康朋街街头,开始思考自己到底要怎样才能实现这一切。”好在这时候的 Russo 已经学会了“将恐惧转化为动力”。他制作的首场 CHANEL 时装秀大获成功。不久后,Hermès 也递来橄榄枝(那时候他已经在为这个品牌负责街头素人模特选角了)。“我就这样步入了正轨。但其实我从来没有毛遂自荐过。”
另一位引导 Russo 拓展对秀场制作理解的设计师是已故的 Alber Elbaz。“他特立独行,从不谈论自己的系列,他关注的是他所塑造的女性、他所看见的女性。”为还在 Lanvin 的 Elbaz 制作秀场时,Russo“通过光影打造了一种特定的身份”,勾勒并丰富了这位设计师所塑造的女性形象。“Alber 不关心审美风格,他关心的是力量和精神面貌。他不希望看到扁平的秀场,他希望看到时装的光影与动态。”被问及他未曾合作过但欣赏的年轻设计师时,Russo 答:“Diesel 的 Glenn Martens。我觉得他在那里做的设计很有趣,他做得很好。”
Russo 与已故传奇设计师 Alber Elbaz 正在合力准备系列发布。
Russo 如今 60 多岁,他在 2022 年将公司迁入了杜里尼宫:“我签了 12 年的租约,所以大概会在这儿结束职业生涯。”以前他并不太喜欢米兰。“在我的印象里,它有点像南伦敦,太阴沉了。”但在疫情爆发前不久,他发觉了城市氛围的变化。“它让我想起了上世纪 80 年代的布鲁塞尔,音乐、艺术、设计和时尚领域都有新鲜事发生。况且,意大利是我真正的家乡。搬到米兰前,他在巴黎一直有一间小公寓,但“其实每年有 100 天都住在酒店里,总在奔走、打包、拆箱”。在米兰定居后,他和在城里上学的二女儿离得更近了,他的小女儿也很快要住到这里。他的大女儿随他步入了时尚行业,在巴黎工作,“所以我们在那儿经常见面”。
Villa Eugénie 工作室会议厅, 头上水晶吊灯来自Saint-Louis, 会议桌旁围绕着 Cassina LC7, 左侧墙上悬挂着来自 Kris Studio 的手工编织挂毯。因为水晶灯过于沉重, 团队采用脚手架支力将其吊挂的方式,并巧妙地在架上打了几盏探照灯——一如秀场常见设置。
Russo 已然成就斐然。除了米兰和巴黎,Villa Eugénie 在纽约和布鲁塞尔也设有办公室。尽管仍致力于制作时装秀,且非常享受与世界各地博物馆、室内设计公司和酒店合作的项目,他近年来还发展出了一项新职业。“他们邀请我去法国时装学院授课。我说:‘算了吧,我对教学一无所知。’但他们还是请我试一次。然后我就喜欢上了这一切。”除了法国时装学院,Russo 还在威尼斯的一所大学授课。“对我而言,传播知识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他介绍说,他在威尼斯开设了一节聚集时装设计、建筑和市场营销学生的跨专业课程,鼓励大家共同参与项目,了解彼此学科的价值和用途。“因为 360 度全方位的融合是当下的常规。”
Russo 的办公室, 里面陈列着来自德国摄影师 Thomas Ruff 的作品, 与纽约艺术家 Patricia Ayres 的雕塑作品相对, 图中正面呈现的墙体上挂着两幅来自摩洛哥的马鞍框裱画。
与此同时,Russo 还在着手写书。“这恐怕还得花很长时间。我会在书里记述我们面临过的挑战,以及我们解决问题的方式。我是一位创意总监,也是一位制作人,而且我们的客户名单很长,所以可以分享的有很多。”他的另一个愿景则是通过个人公司创立某种形式的学院,以强调实践且职业化的形式传授成功制作时装秀所需的众多技能与统筹能力。
Russo 补充道,秀场制作行业自他入行至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疫情期间,设计师们不得不以数位形式展示时装系列,许多人都曾断言时装秀没有未来,是对自然资源和能源的浪费。对此,他笃定地回应:“我不这么认为。我完全不同意。按这个逻辑来说,音乐会、戏剧、聚会都应该被取消,艺术和享乐都要被禁止。这是在让人们放弃生活。如果人们不能一起享受时装了,那做衣服还有什么意义呢?”
Villa Eugénie 工作室门厅陈列着艺术家 Philippe Pasqua 创作的蝴蝶头骨艺术作品、Draga & Aurel 设计师双人组的壁灯以及来自 German Ermics 的 Ombré 玻璃座椅。
Villa Eugénie 在多场时装秀上运用了前沿的技术,但 Russo 对秀场观众与科技媒介之间的关系持矛盾态度。他理解手机是当代分享信息的关键工具,“但当观众们全都举着手机时,还是免不了觉得有些伤感”。为了挑战这种新霸权,他在 Moncler 的一次纽约秀场上特地安排了一场歌剧表演,表演时长比通常的秀场长了许多。“到最后,只有寥寥数人还举着手机,大多数观众都沉浸其中,看完了整场秀。”
数字媒介的崛起以或平常、或危险的形式影响着 Russo。他还记得,1990 年到 2000 年间每季时装周结束时,他都会和助手展开为期三、四日的书店之旅,寻找新的灵感。“然后我们会仔细翻看,用便利贴标出所有吸引我们的内容。以前,你必须自发地去寻找信息;而现在,信息以光速向你涌来——重要的技能不再是调研,而是编辑——学会筛选信息,发现其中有用的部分。你必须非常有观点、有主见、有自信,心中有明确的方向,生活中有自己的价值观,然后摒弃一切与之相悖的事物。”
Villa Eugénie 工作室坐落于一座米兰宫殿内, 其间门、 墙、地毯三种不同质感交融显示出一种静谧庄严的氛围, 办公室墙外挂着一件来自比利时安特卫普设计师 Ben Storms 的镜子装饰。
今时今日,他的客户很容易在网上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因此这成了盘桓于他脑海中的另一个问题。“在政治正确问题上,我是保守派。每个人都能发声当然是一件好事……但令我感到恐慌的是,愚昧的传播速度往往快于文明。尽管我不赞成文化挪用,但人们还是需要为灵感的存在留下空间——我觉得 Gucci 和 Dapper Dan 的合作就很棒。如果失去了获得灵感的空间,我们还有什么可做的?”
从早年间喷绘草地开始,他就在关注可持续实践:“有了孩子之后,你就会更关心身后给她们留下的这个世界,我一直在积极寻求参与其中的方式。我不能为服装制造或快时尚作担保,但在时尚行业里,我们在努力寻找严肃的解决方案,外界也给予了相关的压力。我们一直都觉得时装秀结束后剩下的物料还可以再次利用。我们先是尝试了与艺术院校分享这些资源——这是我们的第一直觉,但我们当时并不了解怎样做最好。现在,我们和一家环保监管公司合作,从准备秀场之初就仔细考虑如何赋予它们二次生命,而不是等到时装秀结束了再找办法。”他回忆起埃及金字塔前的 Dior 男装秀,那一次,Villa Eugénie 不仅与 22 家开罗本地的公司合作制作了秀场,还引入了让秀场物料回流进入循环经济模式的各类方式方法。此外,Villa Eugénie 还与巴黎的 La Reserve des Arts 开展合作,确保在法国境内使用的秀场建材都能在观众离开场地后得到二次利用。“完善这一体系还需数年时间,”Russo 表示,“但我们正在推动进展。”
在其专业领域内,Russo 认为核心还是那句话:如果看透了魔术,魔法就失去了魔力。他继续解释道:“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那片刻的魔法、须臾的感动。当人们看到某件事物却无法一眼看透,或面对眼前的景象产生思考时,我总会感到很高兴。因为那正是奇迹诞生的关键。”
在 Russo 办公室陈列着来自 Il Segno Del Tempo 美术馆的眼球解剖模型以及来自艺术家 Sergio Roger 的 Antoninus Pius 雕塑、Merve Kasrat 制作的摆件。
第二次与 Russo 通话时,我才意识到为何他开始如此关注自己所留下的“遗产”。那是 3 月 19 日,Dries Van Noten 宣布自己将离开品牌,进入退休生活。视频通话中,Russo 说道:“上次见面时我还不能说,因为这则消息当时还在保密状态。但你也知道,我从 1986 年就开始和他合作了,从做模特走秀开始才有了后来的一切。所以我的感受很复杂,既为与他合作近 40 年的时光感到欢欣,为他可以过上自己理想中的生活而高兴,又感到一些悲伤——毕竟我们已经共事了这么久。那时的我们都是梦想家。我不知道最后一场秀结束时我的情绪会是怎样的。不管怎样,那必将是一场盛事。”
下个男装季到来之时,Van Noten 将呈现他的最后一场时装秀。就像他先前的所有秀场一样,这场秀也将由 Villa Eugénie 制作。此刻的 Russo 正在杭州的法云安缦休假:“我刚结束了在上海的两天工作,就来这里小住一下。这项工作有时会很高压,所以我需要花一些时间调整状态、充盈自己。我喜欢这个地方,这里有坐落着七座寺庙的山谷,景色令人赞叹。”Russo 一生都在制造令人惊叹的景观,而在这数日清闲之后,他还将回到秀场上。
撰文:Luke Leitch
摄影:Matteo Canestraro
编辑:roman
创意:闻清 youpo
翻译:saltypink
设计:yuyuweiwen